翰墨大纛——越中书家书作历史文化系列之三十二 书中剑舞——陆游《自书诗卷》赏析
文/董舒展
陆游（1125—1210），字务观，号放翁，越州山阴（今浙江绍兴）人，南宋著名的爱国诗人，书法家。清人赵翼在《瓯北诗话》中讨论陆游诗艺，特意顺带一笔，谓其书名为诗名所掩，与其同时的理学家朱熹更是对其书法赞誉有加，说他“笔札精妙，意存高远；放翁老笔尤健，在今当推为第一流”。孝宗时，陆游被赐进士出身，后官至宝章阁待制。关于其行迹，《宋史·列传》中有详细的记载，他主张抗金，收复中原的信念始终不渝，绝笔《示儿》诗广为传唱，有《剑南诗稿》、《渭南文集》传世。
陆游传世的墨迹，除了著名的陆游《五帖》手札之外，还有一些刻帖和摩崖，但在书法上最能代表其书法成就和造诣的，当属这本晚年退居家乡山阴时所写的《自书诗卷》。
▲《自书诗卷》局部
该本为纸本，凡94行，370字。纵31 厘米，横701厘米。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。卷中共写放翁自作诗八首，题为《记东村父老言》、《访隐者不遇》、《游近村》、《癸亥初冬作》、《美睡》、《渡头》和《杂书》二首，具收录在《剑南诗稿》卷五十五中，此卷中有些字已缺漏或磨损，如“记东村父老言”题首六字、“夹衣已觉寒”的“衣”字等等。卷末有大量的后人题跋，大多是名笔，如元代和赵孟頫有交往的大收藏家和书法家郭天锡，明代吴门画坛领袖沈周等等。题跋内容和收藏印显示了这件作品流传有序，并且在后来文人心中的至高地位，清代曾入内府收藏。
据卷末款识可知，这件作品写于八十岁，有意思的是用“郭端卿”所赠的“猩猩毛笔”，可为中国制笔在南宋的情况添一笔材料。黄庭坚和钱穆父，也曾有过关于“猩猩毛笔”的诗歌唱和，可知这种笔应该不是孤例。
▲《自书诗卷》局部
陆游一生曾有大量的诗歌论及书法，从中我们可以一窥他学书的取法、审美倾向等等，自论其书曰：“草书学张颠，行书学杨疯。”陆游家藏图书甚丰，阅历广博，又好搜帖访碑，从这件《自书诗卷》来看，除了张旭、杨凝式的痕迹外，我们隐约还能感到欧字挺拔的影响，中宫收紧，左右出锋，似剑戟往来。陆游喜读兵书，希望能够挥剑沙场、抵御外侵，他的大字行草也和南宋其他诸家细密审慎的书风截然区别，字里行间的英姿跃然纸上。此卷运笔遒劲、轻重缓急变化大，结构开合明显，整卷节奏从平缓单字的组合，逐渐向飞动流转的草书过度，神来之笔让人惊喜不断。
明代文彭评其“放翁书法遒严。所谓人品既高，下笔自有不同者也”，似是应场的套话，实则点出了陆游胸中的气魄和诗笔的造化让这件作品“下笔自有不同”。陆游的书法艺术在今天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，也许仍是诗名太盛所致，这里用放翁《草书歌》做结尾，让我们一起体会其中意味：
吾庐宛在水中沚，车马喧嚣那到耳。
一堂翛然卧虚旷，蝉声未断虫声起。
有时寓意笔砚间，跌宕奔腾作诙诡。
徂徕松尽玉池墨，云梦泽乾蟾滴水。
心空万象提寸毫，睥睨醉僧窥长史。
联翩昏鸦斜著壁，郁屈瘦蛟蟠入纸。
神驰意造起雷雨，坐觉乾坤真一洗。
小儿劝我当自珍，勿为门生书棐几。
▲《自书诗卷》局部